缅甸手机卡“畅销”中国 实名制难挡擦边球

全国手机100%实名制的目标达成之后，黑卡却依然流行。公安部、工信部、三大运营商对黑卡的联合打压，并未完全遏制住互联网中的虚假身份产业链。近日，记者调查发现，大量来自缅甸运营商MPT、Ooredoo的手机卡从2016年12月开始进入中国市场，并在淘宝、QQ群、贴吧等渠道抛售。这批手机卡支持WCDMA、GSM网络，购买者在国内可以直接插卡使用，无需去运营商营业厅进行实名认证。

“这批卡支持拨打、接听电话，收发短信，但主要是用来收短信验证码的。买缅甸卡的，基本都是用来注册微信、QQ、陌陌，然后拿账号做其一些关注、绑定等业务”，一位批量出售MPT手机卡的商家告诉记者，“实名制越来越严，国内批量拿卡的成本太高了。缅甸卡成本低，而且作为‘境外用户’，监管也比国内松一些，不容易被封。”该商家始终备货上万张缅甸卡。

缅甸卡的售价大多在4-6元/张，拨打电话约5元/分钟，发短信1元/条，但接收短信免费，最大的优点是，该手机卡无月租，“买6元的充值卡，可以用3个月”，多位卖家将成箱的缅甸手机卡作为宣传图片吸引客户，公布的备货量均在2万-5万张左右。

该产品迅速获得了市场认可，已经有12家店铺登上淘宝直通车广告位。2016年9月，淘宝为了完善实名制监管要求下架了所有店铺的手机卡产品，但境外手机卡不在禁售之列。销量最大的一家淘宝店铺，缅甸手机卡交易笔数已经突破4000笔。此外，有卖家在主打缅甸旅游的网站上打出“大量收购缅甸手机卡”的广告，希望吸引缅甸游客“代购”手机卡。

“目前来看，这种卡主要是做注册，用于普通网络诈骗的可能性比较小，因为直接显示为国外号码”，一位通信行业人士向记者分析，该人士称，目前海外手机卡在国内均被视为“国际游客身份，无法用传统电信监管方式来监管。”

实名制漏洞

2013年9月，公安部、工信部为了打击网络犯罪开始实施“电话实名登记制”。2015年1月，工信部、公安部、工商总局联合发布《“黑卡治理”专项行动工作方案》，提出2015年12月31日实现电话实名登记率达到90%。其时，三大运营商开始在全国所有实体渠道全面部署二代身份证识别设备，要求通过设备识别身份证自动录入信息，停止由员工人工录入。

但是，这种防范系统很快就被破解。运营商员工可以在电脑上安装“实名制软件”跳过设备识别阶段，手动录入网上收集到的身份证信息实现开卡、激活。多位河南联通员工告诉记者：“公司KPI太重，根本完不成任务，会被扣很多工资。只能自己造假开卡，然后养起来。”而在此期间，大量“假实名制”电话卡依然流入市场，这其中也包括未严格落实实名制的170号段。

2016年5月，工信部再发文，启动史上最严实名制，要求在2017年6月前实现100%实名制，届时，非实名用户将被停止通话、短信功能。但此时，假实名电话卡依然猖獗，淘宝商城上，出售已激活电话卡的店铺多达11万家，购买者无需出示身份证。而且大量店铺出售“实名制软件”，可以跳过实名认证设备。

2016年8月，“徐玉玉”事件倒逼监管改革，淘宝在9月份封杀了11万家出售电话卡的店铺。而工信部在11月再次发文，将100%实名制的截止时间提前到2016年底。

2017年开始，工信部进一步严格实名制监管。三大运营商均开始部署“人脸识别”系统，按照该要求，消费者在购买、激活手机卡时，需要持本人身份证，并在摄像头前进行人脸识别，才能通过系统验证完成激活。

但是一位河北联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：“我们这2017年1月1日开始上高拍仪，根本没有人脸识别的作用。而且，公司明显知道有这种漏洞，现在让我们自己去找‘哪些照片不合规’，自己提交，然后上级部门再人工抽查。”

该人士告诉记者：“我们这的高拍仪，都是老式摄像头，无商标、无厂家、无产地、无品牌的三无产品，却强制代理商在联通公司购买，售价超过100块，是市价的3倍。”至于其他省份的情况目前尚不清楚。

“黑卡”价格激增

当然，此类系统漏洞的存在，也给黑客提供了发挥空间。记者在多个QQ群中联系到宣称可以出售“破解运营商人脸识别、过实名制”的软件。

此类软件售价在3000-8000元不等。有三位卖家告诉记者：“可以过联通CBSS、BSS系统，先测试，安装成功使用之后再付款，而且包日后更新。”其中一位卖家还告诉记者：“最早破解的是电信CRM，已经卖出去很多套了。”

相比于此前的身份证识别终端，破解人脸识别系统的成本大幅提升，而且能够破解的软件商也大幅减少。这大大提高了黑卡的获取难度，使得后者的售价也水涨船高。

记者接触到一位手机卡商，后者告诉记者：“一张已经激活、带话费的卡，单张200元，先款后货，支持邮寄。一次购买100张以上，70元/张，300张以上，60元/张。”

而一位长期采购“黑卡”的从业人员告诉记者：“很多旧卡用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淘汰，新卡又难开。很多卡贩子已经开始囤卡了，价格越来越高了。”

需要指出，流入市场的假实名制电话卡中，只有极少数用于电信诈骗。更多的，则被用于注册、绑定等用途。记者此前在淘宝搜索“APP注册绑定”，在搜索结果中出现大量国家电网、平安集团、苏宁易购、中石化APP的注册类业务。其中，提供国家电网掌上电力APP、平安金管家APP的店铺均超过百家，涉及交易笔数均超过百万、注册量超过千万。由于“一机一号”的注册要求，此类业务需要上千万“黑卡”。

此外，一位从事智慧城市建设的企业高层也告诉记者：“由于国内各地政府也有智慧城市考核指标，政府推出的APP偶尔也需要购买注册量。”

“相比于明显违法的诈骗，这种注册类业务是否违法并没有明确标准”，一位灰色产业研究人员告诉记者，“各种注册、优惠补贴活动带来巨大的市场，国内从业人员以百万计，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黑卡来制造虚假身份，其中自然有一小部分黑卡流入到违法产业中。实名制，无法阻挡这种利益。”